语音的故事（三十三）| 焦磊：格林童话和格林定律（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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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语文新课标必读丛书《格林童话》

不学语言学的人可能不知道格林定律，但一定无人不晓格林童话。格林童话从1812年第一版到现在，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在这两百年里，格林童话成了多少孩子的枕边书，全世界有无数儿童都是在格林童话的陪伴中长大的。灰姑娘、白雪公主、小红帽，都成了家喻户晓的童话人物，顺带着大家也就知道了格林童话的作者是格林兄弟。可是格林兄弟是干什么的呢？那就未必所有人都知道了。实际上，格林兄弟可不是像安徒生那样专门写童话的作家，而是研究德国古典语言和传统文学的学者和大教授。格林童话也不是他们特意写给小孩子看的故事，而是他们在研究德国传统文学的过程中所搜集的德国民间故事。格林兄弟最大的学术贡献并不在德国民间故事的搜集上，而是出版了巨著《日耳曼语史》和《德语字典》。正因为这两部著作，才使他们成为了世界著名的大学问家。

日语版《格林童话》动画片

格林兄弟出生于德国哈瑙（Hanau）市，哥哥雅各布（Jacob）出生于1785年，弟弟威廉（Wilhelm）出生于1786年。在家里五兄弟中排行老大老二。格林兄弟在1790年时移居施泰瑙（Steinau）。他们的父亲，弗雷德里克·格林（Friedich Grimm）在当地担任市政官的职务。老格林是一个非常重视读书的人，因此在格林兄弟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给他们请了家教，让他们学习地理学、历史学和植物学。等他们略大一点时，又让他们参加法语和拉丁语的私人课程。在停止了私人课程之后，老格林就在家亲自教两个儿子学习拉丁文。老格林在教授语言方面颇有些天分，他能把枯燥无味的拉丁文语法变得很有吸引力。在他的教学之下，格林兄弟的拉丁文有了很大长进。同时，老格林也教授他们法律，期待他们将来可以成为法官。

然而好景不长，当格林兄弟十一二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由于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支柱，格林一家陷入困境之中。幸而他们的母亲多萝西（Dorothea）同样是一位重视教育的女性。她尽其所能让自己的孩子能够接受更好的教育。因此在1798年的时候，格林兄弟被送到卡塞尔（Kassel）的姨妈那里去，在当地的公立中学就读。在中学里，他们学习了地理、历史、自然与物理科学、人类学、伦理学、逻辑学、哲学、拉丁语、法语和希腊语。中学的老师非常严格，课业也很沉重，因此格林兄弟的学习非常辛苦。

格林兄弟从中学毕业之后，进入马堡（Marburg）大学学习法律专业。在当时，德国大学的奖学金只授予出身于上等社会的学生，因此格林兄弟本来是拿不到奖学金的。为此他们的母亲向校方提出了书面要求，希望能够破例授予他们奖学金，而校方也竟然出人意料地同意了。在大学中，格林兄弟遇见了影响他们一生的老师弗雷德里克·卡尔·冯·萨维尼（Friedrich Carl von Savigny）教授，这是一位富有洞见的教师，在他的激发下，格林兄弟的兴趣不仅仅停留在法律本身上，而是努力透过法律去追溯旧日的语言，习俗与传统。威廉对这位老师最为欣赏的一点就是，这位老师在课上纵横各个不同学科，并拈出各学科主题之间的奇妙联系，特别是诗学与文学方面的。有时候这位老师还会大段背诵歌德的诗歌，他富有激情的诵读征服了所有学生的心灵。

邮票上的格林兄弟

当雅各布二十岁的时候，萨维尼老师邀请他担任巴黎大学的文学助教。雅各布欣然就任。雅各布在法国与威廉保持了长期的通信，并开始着手搜集一些中世纪的法语文献。雅各布1806年时又回到了德国。当时的德国正在全盘向法国学习，不但德国法律界越来越倾向于使用法国的法律条文，而且整个社会风尚也以模仿法国为荣，威廉发现，法语的使用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市政厅中，就连卡塞尔的街道上或是市场里也随处可以听见法语对话。直到有一天，当威廉从自家的窗口看见全副武装的法国士兵带走德国市民的时候，他被深深的触动了。尽管格林兄弟精通并热爱着法国文化，但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的祖国文化将被法国文化取代的危机。自从中世纪以来，德国民间文化就受到了知识阶层的忽略。而格林兄弟决定，要投身到恢复德国民间文化的工作中去。

尽管在工作上两人有着共同的志向，但是格林兄弟的气质与个性互不相同。雅各布是一个理性而沉静的人，对待工作耐心而细致；而威廉则更具有诗人气质，对工作有着充沛的活力，处理问题时更多地依靠灵感与直觉。他们的工作后来得到了普鲁士皇帝的赏识，因此被邀请到柏林居住和工作。这时候，格林兄弟的民间故事集已经出版，并获得了来自各界的广泛好评。继这部著名的民间故事集之后，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哥哥雅各布的《日耳曼语史》和兄弟俩一起编纂的《德语字典》了。雅各布是一个视野开阔的语言学家，他虽然专精德语，但是在研究德语的时候，很留心德语和其余欧洲语言之间的比较。也正因此，才有了他在历史比较语言学这一学科中里程碑似的发现——描写音变的格林定律。

雅各布·格林所撰《德语语法》

格林定律是雅各布在研究从原始印欧语到原始日耳曼语的演变时发现的。这条定律描述了原始印欧语的三套爆发音是如何向原始日耳曼语的爆音演化的。这条规律建立在原始日耳曼语的爆音和擦音与原始印欧语塞音之间的一系列规则对应之上，而这些对应反映了以下的链式变化：

1. 原始印欧语的清爆音变成原始日耳曼语的清擦音；

2. 原始印欧语的浊爆音变成原始日耳曼语的清爆音；

3. 原始印欧语的浊送气爆音变成原始日耳曼语的浊擦音，而在绝大多数日耳曼语中，这套浊擦音又变成了浊爆音。

如果用符号表示，格林定律可以写成以下的形式：

b→b→p→f

d→d→t→θ

g→k→x

这条定律又被称为拉斯克-格林定律。这是由于雅各布·格林是在丹麦语言学家拉斯克的所建立的原始印欧语理论上，进一步开展他的研究的。格林定律可以说是奠定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标志性发现，而现代语言学则是从两百年前的历史比较语言学中发展而来。所以，格林是语言学的第一位明星人物。

雅各布不但把比较法应用于印欧语言，也应用在了印欧神话学和民俗学上。格林兄弟的研究给他们带来了世界性的荣誉。法国外交部给雅各布颁发了十字勋章，普鲁士政府也任命雅各布为和平大使。但是格林兄弟并未为这些虚荣迷住了眼睛，仍然几十年如一日地进行他们的研究，编纂德语字典。哥哥雅各布从语言学的角度考察每一词条的语源，而弟弟威廉则利用自己对中古文献的熟稔，给每一词条提供书证材料。

1854年格林兄弟出版了《德语字典》的第一卷，然而这只是全书的很小一部分，只包括了字母A-B的部分。七年之后弟弟威廉由于心肺病去世。这时，他们的工作刚刚完成到字母D的部分。这时候雅各布也已经是七十五岁高龄的老人了。他强忍失去弟弟的悲痛，独力继续字典的编纂。他焚膏继晷，奋笔疾书。在弟弟逝世一年之后，他写信给他的出版商，告诉他们，为了完成余下的篇幅，他大约有20,000页左右的手稿需要整理——他估计他已经没法完成这个任务了。雅各布去世于1865年，在弟弟去世的四年里，他又完成了另外两卷。在雅各布临终之际，他已经无法伏案写作了，于是他坐在床上，背后垫一个枕头，然后继续他的工作。当他去世时，这部煌煌巨著正进行到词条“fruit（水果）”，这正象征着格林兄弟在学术上取得的累累硕果。

（原载《叫我如何不想她——语音的故事》，朱晓农、焦磊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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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编辑：王越

本期审读：王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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